《金翼》论评
张帆
【全文】
《金翼》一书是林耀华先生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初版于1944年，以英文在纽约发行，当时的副标题为“一部家族的编年史”。1947年在伦敦出版修订本，副标题改为“中国家族制度的社会学研究”。本书以准小说的形式表述社会人类学调查的材料，给人以新鲜的面貌，在当时的国内国外学术界都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曾译为多国文字广泛流传，被海外许多大学的人类学系选为研究中国社会的必读书。此书写作之时，作者才获得博士学位不久（1940年）。因未婚妻生病，滞留在哈佛作助教以伴。期间，林先生利用工作的余暇，把到哈佛之前在福建家乡搜集到的资料进行了整理和研究，《金翼》一书乃成。小说体的《金翼》影响远超他的博士论文《贵州的苗蛮》，这是作者始料未及的。林先生以为那“属于有心栽花与无意插柳之间的讽刺与幽默…… 对国际上的学科与权势的关系未尝不是一个有趣的脚注。”（林耀华，1999，P61）近年来，随着《金翼》这本书的再版与重新发行，特别是作为其后续研究成果的《银翅》一书的问世，这部半个世纪以前的名作又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我们今天就来重读这本书。
本书甫一问世，人们不禁对里面内容的真实程度发生怀疑。许多人认为那只是一部小说，虚构的而已。其实不然，书中材料的获得除了林先生非常自幼便非常熟悉的家乡生活的场景之外，在一九三四年至一九三七年间，林耀华先生在燕京大学攻读硕士学位前后，曾专门返回国福建省闽江边的家乡，进行了长达一年半时间的田野调查。扎实的田野工作加上林先生自幼对家乡生活的耳濡目染，使得本书的资料是异常丰富和可靠的。书中的主线是以黄东林和他的姐夫张芬洲为代表的两个家族兴旺、衰亡的历史，尤以黄东林的家族生活为主。从东林少时经历的人生第一件大事——爷爷去世——开始，到东林的盛年时期在商场和人际关系的网络中如鱼得水，一直写到东林垂垂老矣，重回乡里，教孙辈们耕田止，一人一生、这个家族的一段历史栩栩如生地显现在了我们的眼前。他的姐夫张芬洲及其一家的前后经历作为副线，因顺时应变的能力不足，最终家道凄凉，与“金翼之家”形成鲜明的反差。两户农家除了村子里的生活场景以外，湖口城里的店铺（兼有药铺和商店的职能）作为黄家和张家沟通更广阔世界的通道，在两家族时盛时衰的过程中起了关键的作用。对于本书的结构，林先生自己有过说明。他把东林和芬洲的成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青年时代的东林和芬洲都遭受农业贫穷和居无定所之苦。芬洲的一个主意使他们从此发迹：湖口的新店开张，送孩子出国深造，娶亲、祭祖、欢宴，荣耀乡里，直到沟通福州和地方的闽运业务，在稻米和咸鱼生意中扩大了家业，于是社会与人际关系也展开了。第二阶段，两家都遇到了麻烦和不幸。芬洲对家事和世事的不适应，导致生理障碍和早逝，并且因他儿子的失误丢掉了重建家园的机会。东林也遇到了类似的内部和外部打击，但他能适应命运变故继续发展。第三阶段，芬洲已经退出了生活的画面，东林则扩大了生意的范围，并开始卷入联系地方政要的成功的商业——人事程序。但社会的政治与民族危机，迫使东林重归乡土。”（林耀华，1999，P52）
